安埋了父亲,兄妹四个在舅舅的召集下,终于坐在了一起。油渍、泪痕,还有灰烬和泥土把雪白的孝衫糊染成了灰不溜秋的土色。
这是间老屋,房子很陈旧,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。舅舅自然坐在了客厅唯一的破沙发上,其它人或端来小方凳,或找个塑料袋子,或捡块半截砖头随方就圆地落坐。舅舅摁灭烟头,扔在踩踏得光亮且已残缺破损的青砖地上。然后端起水杯,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,在嘴里滞留了一会儿才咽下。他似乎在漱口,又好像怕噎住,总之慢条斯理的。直到擦干嘴上的水滴才抬头环视了一圈开口说话:你们的爸爸在世时,你妈由他管着,如今他撇下你妈走了,你妈咋办呀?咱们今个儿合计合计,你们各自先说说。舅舅是妈唯一的弟弟,虽说七十多岁了,在外甥面说话还是小心翼翼,生怕得罪了哪个。他心里明白,老姐瘫痪十几年了,几个崽娃子都说打工忙顾不上,推来掀去最后
落在了姐夫身上。好在姐夫除了耳朵有点问题外身体还算硬朗,吃喝拉撒料理得井井有条。要不是这次突然病故,他也不会将几个贼外甥招呼在一起。 几个外甥似乎对舅舅的话充耳不闻,老三竞然扯起了鼾声,虽说“呲、呲”的声音很细微,但此时显得格外刺耳。唯有四妹子不住地拭泪,脚下凌乱地扔下几团手纸。
一阵沉默之后,老大终于发话了:我在外地工作,虽说退休了,两个孙子上幼儿园要接送,实在脱不开身……不等大哥说完,老二抢过话茬:我身体不好,血压都170了,根本不敢熬夜,我愿意出点钱。钱?老三恍惚中突然醒了,正要张嘴,媳妇咳嗽了一声,己到嘴边的话打住了。三媳妇是除了舅舅唯一的外姓人,她声音尖尖的,很脆,说话像炒玉米豆儿:我家生意穷忙穷忙的,两个人都忙不过来,一顶点儿空闲都没有,我看还是让玲玲管吧!她所说的玲玲其实就是四妹子,她嫁到不远的邻村,平时常给两个老人拆洗衣被。舅舅期待地望着她:玲玲,你说说。玲玲擦了擦红肿的眼睛,叹了口气,说,哥哥们都忙,那就
让我来管吧!老大听罢,喜出望外,忽的站起,急忙表态:小玲,你真的要管,大哥每月给你300元钱。四妹子摇摇头,平静地说,我一分钱不要,你们也不容易。话虽不多,却掷地有声,让人一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。老三媳妇瘪瘪嘴,不屑地将头迈向一边。那不行,时间长着哩,口前头话说久病没孝子,再说了你家里还有老人。舅舅当机立断地拒绝了四妹子,然后重重地咳了一声,清清嗓子继续说,我看是这样,你们兄妹几个干脆筹些钱雇个人吧!我打问了,咱们这儿雇个保姆2000出头就够了。老大在外面,有退休费,老三开商店,你俩就多出点,每月拿600吧!他不等二人吭声又扭头对老二和四妹说,老二有病,玲玲是嫁出去的人,都少拿点,一人就400吧!再不够了我补上,你们看咋样?老舅这么一摊派,大家面面相觑。老大知道弟妹们等他表态。他挠挠花白的头发只好说,我看能行,就看你们几个同意不?老二虽说经济不宽裕,但舅舅己把话挑明了,也不便再说什么了,点点头算是同意了。轮到老三表态,他知道自己说了不算数,
瞅着媳妇,噜噜嘴。三媳妇明白老公的意思,她面向老舅陪着笑脸说,舅,我俩商量商量再说吧!于是,一个眼神将老三揪了出去。这时,四妹开腔了,她依然不紧不慢一字一句:舅,让保姆管我妈旁人笑话呢,还是让我管吧……四妹的话似乎提醒了舅舅,他手往大腿上一拍,说,好!这个主意我同意,钱就让咱自家人挣了吧!玲玲管我也放心……谁料话音未落,老三和媳妇从院里冲了进来:不行,我俩不同意,我要管。啥?舅舅感到惊奇,老三怎么说出这么硬气的话?于是不解地问:你们做生意那么忙?……舅,我媳妇刚跟我算了一笔账。啥账?大伙异口同声地问。只见老三板起指头,胸有成竹地说,我俩开的小店一月连毛带屎才挣个几千元。若把我妈接到我家照管,不仅不摊这600元,而且还能额外收入1400元,再说了,养老本本还在我这里呢!一里一外可是3000多块哩!这比在太阳底下给人家端砖头强多了!这个账你们都不会算?说到这里,他得意地瞟了媳妇一眼,发觉媳妇正在专注地倾听,又面向四妹说,小妹,你就别跟三
哥争了,你家离得远跑来跑回的也不方便呀!我和你嫂子保证让咱妈吃好穿好睡好……
舅舅听着听着,不知怎么了?他脸色铁青,双手颤抖。老二命四妹赶紧化一杯糖水过来。老舅一把拉住,说,我好着呢,送我去你妈房间睡会儿。老大和四妹急忙扶起。舅舅临
出门扭头对老三叮咛:记着明天就用轮椅把你妈接过去。
老三媳妇一看舅舅头也不回地走了,一跺脚,大声喊道:舅舅,那我可朝谁要钱呀嘛……(朱宏让写于8月6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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