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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宅
来源:刘小丽 发布时间:2019-11-19 11:30:05 阅读:加载中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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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五一过后的那几天,看着窗外小菜园栽的小菜苗,母亲不时说起老家园子里种的瓜、豇豆和土豆。牵挂它们都出芽没有,长得好不好。

       四月下旬,我和弟弟一起,带父亲回镇上看牙,顺便回老宅子看看。

       母亲拿出储存在小药瓶里的“又面又甜”的南瓜子,要我们把它种在老宅园子里。叮嘱要挑最好的地,“一窝离一窝远点。不管种点啥,千万不能让园子荒着,不然人笑话呢。”这话,母亲说了N遍了。

       修牙只用了两三分钟。胖胖的牙医小伙,如父亲常说的一样和气,但补牙水平真不敢恭维。一年前,父亲花七百多补了两颗牙,当时承诺两年内保修。加上这一次,已经修了三次了,每次都是“给粘一粘”,粘完不几天,两颗牙就会打架,不是你挤它,就是它压你。和气的牙医对他令人头疼的作品一点也不愧疚,他把问题归咎于父亲牙根的松动。

       “只有一个办法,把满口牙全拔了。但是,八十多了,谁敢拔啊?!”他停下手里的活计,大咧咧地说。

       胖牙医的话不顺耳,但事实确实如此。81岁的父亲患有高血压,去了几家医院想拔牙,大夫都不接手。那几个晃晃悠悠的牙齿,只能粘一粘,凑合着用。

      自从留守的父亲去年八月也搬到县城,老家的宅子九个来月没住人,就有了荒凉之气。

       院子里杂草招摇,三亩大的园子里旧草倒地,新草高挑,干枯的树叶能没过脚面。美艳的桃树、五六棵香气袭人的花椒树、成群的香椿树、两棵杏树、一棵梨树,还有十几棵高大的核桃树,都不能改变荒凉的印象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次对家和房子的区别,有了深刻的理解。

        尽管眼里荒凉,心里还是很亲切。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 核桃树下,到处是蓬勃生长的蒲公英,它们金黄的花朵像暖色的灯盏,点亮在落叶之上,让人无法不喜爱。爱,就不忍心让它们在无人知晓的孤寂中自生自灭,不能让它们成为枯叶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   手起镐落,弟弟挑又大又嫩的蒲公英连根挖起,说带回家或焯水凉拌,或晒干了泡水,都能使蒲氏价值最大化。

       我奉母亲之命,负责掐花椒叶,扳香椿芽。花椒树散布于园子里,嫩嫩的叶子被掐下来,自有一种扑鼻的香气。香椿树长在院墙边上,大树旁边有很多小字辈,个个都不长枝丫,直挺挺的。上一周,树上还光秃着,七天的时间,香椿芽就有一拃长了。折断一支,香味袭人。

       按母亲的吩咐,我和弟弟合作,他挖坑,我扔籽,把南瓜种在园子里阳光最充足的地方。即便窝间距和行距都大到史无前例,还是有太多空地嗷嗷待种。弟弟看不下去,又驱车到街上买了三包西葫芦之类的其它瓜子,照例稀里吧啦地种上。

        种过的土地,依然满眼草芥。担心瓜们被野草欺压,难以成活,我找来钉耙,对杂草进行了狠狠地清理。心里期待着瓜子们能争气,能以正规军的身份,霸气十足地生长,千万别败给野草。

        地里埋下了种子,就算种上了盼头和希望。

       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。我和弟弟忙碌的时候,他挪步到园子里,看望心爱的核桃树。

       “这个树,每年结核桃最多。”父亲拍着一颗树的脊背说,“咱家核桃绵的很。现在没人经管,今年不知道能见着核桃不。”

       我们都明白,没人住的家,所有的果子都会早早被贼惦记,被路人糟蹋掉。

        屋子里陈设照旧。墙上和桌面上斑驳的照片,有小时候的我们,也有年轻时的父母。母亲年轻时颜值不低,父亲也帅帅的。但他们正值黄金年华的时候,我对外表美一点认识都没有,更不懂得欣赏。印象里的母亲只会操劳,而父亲总活在被专政的憋屈里(他曾被错打为现行反革命分子)。如今,无论在记忆里如何搜索,都找不到父母年轻貌美的样子。

        那个扎羊角辫的自己,土气而一脸懵懂。年少的大妹也是一脸稚气。两人照片下方粗毛笔书写的校名,是平反不久的父亲对扬眉吐气的表达,也是他对我和大妹同年考入高校成为他的骄傲不加掩饰的炫耀。

        这样的荣耀, 时隔六年后,父母又重温了一把。1989年,小妹和弟弟又双双考进高校。即便是八十年代末,高考升学率依然很低,中专和技校也高不可攀。一个大队几年出不了一个大学生。我们成双成对地走入高校,成为当地的轰动事件,也使父亲成为方圆数百里的名人。

      当年的情景,像昨天那么近,又像上辈子那么远。

        指着那些年的照片,父亲的自豪不减当年。

        高兴过后,父亲很快陷入不舍和惆怅。他伸出两根手指,在桌面上撇了一下,厚厚的土被划开,露出清晰的花纹。那是他年轻时亲手打制、油漆的桌面。捻着手指上的土,父亲长长地“唉”了一声说:好好的房子没人住了,这么好的地,也没人种了,可惜的啊!眼神爱抚着门外的园子。

        我和弟弟接不上话。

        父亲希望弟弟能在园子里种上玉米,工作之余抽空回来照看。弟弟无奈地拒绝。他工作原本就很忙,务农也不内行,父母上了年纪,三天两头要带着看病,加上县城到老宅还有四十多分钟车程,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呢?

        哥的家也同样大门紧锁,也有着同样的荒凉……

        有些东西,无论你有多么留恋,都会失去。

        年迈的父母选择住在城里,是自愿,也是无奈。选择与放弃,得到与失去,向来并行不悖。即便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放弃,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园,也会有深深的眷恋和不舍。

        父亲对老宅的感情更深,因为他住在老宅的时间比谁都长。

       五一那天,弟弟、弟媳和侄女,

又专程回到老宅,在园子剩余的空地里种了玉米、土豆和豇豆,还有一些麻子。弟弟还是不忍心让园子的地就那么荒着。

       久住的地方会生根。带的走的是物件,带不走的是扎进老宅子内外盘根错节的血脉。

       那五间砖瓦房,是我们姐妹工作之后凑钱建造的。底层铺着羊毛毡的火炕,留有我们的体温。填掉地坑和窑洞平整出来的园子,摔碎过父母无数茬汗水。那棵比父亲年龄还大的老白杨,听过我们的哭声、笑声和读书声。如今,就算主人们很少回来,老哨兵一样的老白杨,依然高高矗立,不惧风雨,默默看守着我们的家园。

      锁着门,也锁不住一园春色。近日又回去种红薯的弟弟说,桃子和核桃在长大,豆苗和瓜秧在长高,连野草也水灵灵地。所谓有苗不愁长。就算不能天天看着它们,心里有个可以惦记的园子,有个想回就可以回去的老宅,也很不错。

       只希望老宅子能明白,对一路变好的它,我们不是不再热爱,而是无力再亲近地去爱。

        人不能经常回去,心可以随时回去

个人简介

       作者简介

       刘小丽,女,1987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。曾任高中语文老师,《玉门石油工人报》记者、编辑,宝石机械文化传媒部主任,兼《中国石油报》宝鸡记者站站长。20199月退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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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在老家留影

陕西采风文化传媒网站副站长,宝鸡辖区工作部主任:于安林供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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